赵雪桥没敢与府内人打听国公府小姐的闺名,怕再失言被人撵出府去,他借口解手让许万三先行执勤,自己闪身消匿于静谧的后花园中。
赵雪桥依着许万三指的方向,一路走过去,这会儿各院屋里都熄了烛火歇下了,每个屋前都有守夜的丫鬟,赵雪桥犯起了难。
白日里后宅里聚满了丫鬟婆子,他们护院是不得来回走动的,夜里主子们都睡下了也瞧不见人,更是不可能闯进去探看哪间住着谁,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他装作查探四周有无异样,从廊下经过一间又一间屋子,直到走到一个最大的院中,院内清潭见底,养着几尾锦鲤,旁边草坪上还立了一架秋千,一园子的花卉释放着幽香。
赵雪桥心下暗忖,这应当就是那国公府嫡小姐的院子了。
见赵雪桥走来,守在黎诺安房前的丫鬟连忙蹑手蹑脚地冲他迎了过来,一手比着嘘声的动作,另一手摆动着示意他退回去。
赵雪桥不明所以站定了步子,听见那小丫鬟嘴里念叨着:“新来的吗?不知道小姐这几日睡得浅不能被搅扰吗……”
借着廊下的灯光,小丫鬟走近了才瞧清赵雪桥的脸,瞬时换了个截然不同的态度:“哎呀呀……这位小哥是何时进的府?我们府上终于有个能看入眼的了……”
丫鬟千禧比黎诺安小一岁,也是从小就跟了她,两人一起调皮捣蛋,上树掏鸟窝,下水摸鱼虾,黎母对她也宽容,便养得她性子亦如黎诺安一般活泼。
赵雪桥心里有些诧异,这规矩多如牛毛的国公府里竟有这样的丫鬟,还是在最尊贵的嫡女院里伺候的……
赵雪桥向后退了半步,抱拳说道:“在下是今日刚入府的,正在逐个院子巡查。”
千禧拉过赵雪桥低声说道:“咱们五小姐这几日受不得扰,你快快退出去吧,在府里能有什么事,若真有事我会喊的。”
赵雪桥试探着问道:“五小姐可是病了?可要我去请个郎中看看?”
千禧忧心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,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也快哭出病来了,嫁给那种人,纵使再尊贵又能怎样。”
千禧推着赵雪桥:“你快走吧,这些事情轮不到你管。”
赵雪桥也没办法,刚转身欲走,便听到屋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:“千禧,大半夜的你在外面同谁说话呢?”
千禧瞪了赵雪桥一眼,扁着嘴迈着碎步回了房门口说道:“小姐,是不是吵醒你了?今日新来了个护院,要进来巡察,我正想赶他走呢。”
黎诺安又说道:“无妨,左右也睡不着,随他去吧。”
赵雪桥与黎诺安分别已久,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连一整日都没凑上,他只依稀记得黎诺安声音清脆如铜铃,房中人的音色也很清亮,但到底是也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,他却不能确定。
千禧唤道:“你进来吧!”
赵雪桥压抑着心头的躁动,舔了舔因着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嘴唇,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院中,这院子着实不小,他东瞧瞧,西看看,尽量拖延着时间。
过了一会儿,隐约听见房中传来趿鞋的脚步声,那清脆女声又开口说道:“千禧,我胸口憋得慌,你把门窗都打开吧,我看看月亮。”
千禧依言去开了门,嘴里还碎碎念着:“小姐你也不好好吃饭,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哭,真当婢子不知道呢。”
吱呀一声,千禧推开了黎诺安床前的窗子,呆呆的鸟笼正挂在那窗子旁,千禧又说道:“这呆鸽子,都跑出去几日了,也不知道回来,莫不是飞丢了吧?”
赵雪桥闻言,立时止住了脚步,他此刻正站在秋千架旁,向窗内望去,果真看见那个他亲手制作的鸽子笼悬挂在窗棂前。
赵雪桥觉着自己的心都快从口中跳出来,千禧仍站在窗前同桌案前身披素色外袍的少女说些什么,他却再听不见旁的声音,目光紧锁在那少女身上。
千禧瞥见了在院子正中呆立的赵雪桥,出声唤道:“那个护院小哥,在那杵着干嘛呢?巡察完了就速速离去吧,小姐既醒了你深夜在院中逗留可不行。”
黎诺安无心管这些事情,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。
千禧却八卦地小声同她说道:“小姐,新来的这个护院长得壮实又俊俏,你瞧瞧。”
黎诺安无精打采地瞟了一眼那院中身影,却只是这一眼,让她顿时僵在了那里,周身肌肤如同被烈日灼烤一般,渐渐发起了热。
黎诺安抬头的一瞬,赵雪桥也看清了那双令他朝思暮念的湿黑眼瞳,两人隔窗相望,潭中的一尾锦鲤鱼跃而起,因着被黎诺安喂得太胖,落水时激起了一束晶莹的水花,打湿了赵雪桥的靴面。
千禧怎么同黎诺安讲话她都不理自己,千禧伸出手在黎诺安眼前晃了晃,黎诺安这才回过神抹了抹充斥在眼眶中的泪水。
千禧狐疑地撅了撅嘴,又看了看赵雪桥,“小姐,他长得是还不错,倒也不至于让你激动得热泪盈眶吧,你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,还这般喜形于色,往后是要吃亏的。”
黎诺安摆了摆手,躲开千禧的视线,鼻音浓重地说:“我有些饿了,你去帮我煮碗面来。”
千禧闻言笑开了花,小姐一连多少日都没喊过饿了,她得了令便欢喜地要奔向厨房,临走还不忘喊赵雪桥:“你还不走,等什么呢?”
黎诺安连忙说道:“你且去你的吧,我自己一人在这院中有些怕,就让他在院里站着陪陪我。”
千禧听黎诺安这么说了,琢磨自己煮碗面也要不了多久,看着赵雪桥也是个老实正派的,便兀自离开了。
千禧走后,黎诺安缓缓起了身,走到窗前颤着声音喊道:“赵大哥,是你吗?”
赵雪桥一直没敢上前,直到听了黎诺安唤自己,才快步走了上去,赵雪桥此刻心中尽是复杂情绪,有些不知所措,心如鼓擂,冲动之下他差点直接执起了黎诺安的手,最终双手却还是克制地落在了窗框上。
“安儿……没想到……真叫我寻到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