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长着马脸的人型生物此刻正推着一辆木制独轮车,从人群头顶绕过,踏在虚空中缓慢前行。
而在独轮车上此时正躺着一个浑身布满裂痕、碎瓷一般看不清相貌的年轻人。
“额,老,不是,马哥,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。要不,要不您还是放我下来吧,我自己应该能走。”
独轮车上的人纠结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“你能走?”
“额,应该,应该能吧。”
“能个屁,你灵魂都快散架了,要不是有人。你连来这的机会都没有。”话说一半,马脸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立马闭嘴转而谈其他。
“额,好吧,好吧,我错了,下次不敢了。”逯良只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坠楼的时候身下有人,倒也不疑有它,赶紧服软。
“好家伙!下次?摔成这样你还想有下次?”马脸人那原本就如铜铃一般的大眼睛,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瞬间又瞪大了一圈。
“......”
“那个啥,马哥,我有个事儿不太明白。”
马脸生物嗯了个长长的带着转儿的鼻音,低头瞥向逯良。虽然对方长着一张马脸,但逯良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那股说不出的傲娇。
“那个,他们应该跟我一样,也是摔死的吧,为啥,他们没有,车躺?”
逯良控制着自己浑身上下为数不多勉强还在线的下巴,挑向那人海之中,被一个个牛头生物扯着小腿,大半个身子当啷在地上,不时就被边上的人群不小心踩上一脚,身上满是裂痕的那十多个人。
“他们?袄,他们啊,你们不一样。”
“有啥不一样?”
“你下面有鬼,他们没有。”
“......”听着对方的话,逯良脑子好像摔糊涂了,半天才有些似懂非懂的颌了颌下巴,本想再细问几句,但看对方那明显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的样子,逯良也只得猜测,难不成是自己老爹在这边发达了?
小独轮车虽然看着小,但行进的速度却是出乎意料的快,不过盏茶的功夫,二人就越过了茫茫人海,来到了一处像是天幕一般的诡异岔路口。
其实说是路口其实倒也不完全正确,因为仔细观察,这路原本应该就只是一条单行路,并不存在什么分叉。
但似乎是因为出了什么变故的缘故,道路右边灰雾中肉眼可见突兀地漂浮着一大片如同镜面一般的黑洞。
“这...就是投胎转世的地方么?”
不知怎的,本来已经渐渐平复了心里凌乱情绪的逯良,在看到眼前这深不见底漆黑如深潭的黑洞时,心里突然又开始慌乱了起来,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,一旦他跳下去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“不是。”
“嗯?”
“这是鬼源界,是真正属于鬼的世界。”
“真正属于鬼的世界?我们干嘛要去那里,接下来不是应该考虑投胎重新做人的问题么?”逯良跟着在嘴里叨咕了两遍,有些没明白。
“你说的是没错,正常流程确实是该如此。但是,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,咱们这一界马上就要进入到毁灭纪元了,这个时候再送你们投胎上去就纯是在让你们送死。”逯良注意到对方自从踏入到这片黑洞覆盖的范围之后,脸色就再没轻松过,眼里尽是凝重沉寂之色,心底不由的沉了沉,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:
“毁灭纪元是什么?”
“毁灭纪元。”马脸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个黑色长烟枪,使劲朝嘴里嘬了一口,朝空中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后,才像是回忆一般叹气出声。
“我也不清楚毁灭纪元是什么,但我知道没有人能活着从毁灭纪元中走出,无论是人是鬼,还是星空中那些至强的存在。
我过去曾听到过一些有关毁灭纪元的传闻,据说,每个星球其实都有自己的界龄,每当它们接近界龄,快要到达寿命终点的时候,毁灭纪元就会应运而生。
据说,到了那个时候,天空会消失,大地会坠落,一切可知的与不可知的恐怖存在都将破土而出,吞噬蚕食星球上最后的生灵,到了最后,这颗星球的归宿就是碾落成为宇宙的灰尘。”
逯良的喉咙依旧不听使唤,无奈逯良只能再次颌了颌下巴,呼吸之间只觉一阵苦涩。
“所以,你们这是,打算提前跑路?”
“不是我们,是咱们。”
“......”
“就真的没有办法,只能跑么?”
“没。”
“那,那些还活着的人,他们怎么办?”
“有句话怎么说的,死的好不如死的巧,赶不上就是错过了,错过了就是没缘分,没缘分,所以等不了。”听着马脸人扯出一大堆没用的,半天逯良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,不由得一阵无语。
“我们等不了他们,看到天上围着的那圈霞衣了么?像不像你们上面平时穿的寿衣的颜色。对,等那件寿衣将整个星球都包裹进去的时候,这个通道就会被直接切断,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了。”马脸人说话的时候不忘指了指身前这片黑洞,此时,一排排人影正像高台跳水运动员一般,排着长队一排接着一排往下蹦。
‘谁**平时穿寿衣啊,这什么鬼形容,’逯良心里无语吐槽。
“那如果我们都走了,他们死了之后怎么办?”
马脸人像是看傻子一般盯着逯良看了半天,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问题会从逯良嘴里问出,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继续跟逯良耐心解释起来。
“我们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接引上方死去的人重新投胎,重新来过。一旦我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,他们在死后就只能以游魂的形式存在于世,或许有幸运者能够找到地府来,但投胎又能往哪户人家投呢?所以,基本可以说,魂飞魄散消散在天地间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。”
“......”
“那我不能跟你走,马哥,您能放我回去吗?”
“啥?”听到逯良突然说出这话,马脸人明显一愣,认真看向逯良,想看看他脑子是不是也被摔碎了,但盯着逯良看了半天,他看到的也只有一抹莫名其妙的坚定感,以及一种马脸人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感官出了问题的幸福感。
“理由呢?”
“我有一个我必须要见的人,我想陪着她。”
“陪到魂飞魄散?”
“陪到魂飞魄散。”
“......”